高中時得到保送台大的機會,可以在任何學院、科系中跨組填寫四個志願。家人們給我很多意見:祖父希望我讀國際貿易,祖母認為藥學系比較有前途,媽媽卻說最優秀的學生當然要進醫學院。只有對我信心百分百的爸爸 ─我人生的第一位「伯樂」,告訴我:
「別聽他們的!就按妳自己的興趣、志向填寫!」這番在當時社會環境中極為獨特、開明的話,為我接下來的求學與就業之路,定下了基調。我們夫婦的好朋友李冠廷長老這樣描述:「秀瑛這輩子做過哪些工作?她沒有做任何工作!她只有一個興趣,就是將工作當作興趣,將興趣當作工作。怪不得她 一路走來越戰越勇,樂此不疲!」
高中時,我的數學、物理、化學三科成績都很好, 也都非常感興趣,許多師長告訴我這是非常罕見的,要我好好抉擇。因為我若選擇理學院任何一個科系,在這三科當中肯定要有取捨。衡量許久之後,我選擇了接受保送到台大化工系,因為這是惟一需要用到這三門功課的學科。(當時,怎會想到未來的夫婿和生,已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接受保送了同校同系,成了我的學長!)
青春年少,只憑著喜愛而做的決定,竟是引領我進入 專業舞台,有機會在日後做出一番成績的跳板。
那時北一女邀請受保送學生的家長到校,爸爸卻沒有出席,因為他把這喜悅、驕傲的一刻給了祖父。他對祖父的尊重,讓我難忘。無形中也推動我繼續在學習上兢兢業業,為的是要再有更多喜悅、驕傲的時刻,好讓爸爸也能享受得到。我後來會如此盡心竭力孝順父母,可說是爸爸以身作則傳承給我的典範。在孝道上,爸爸同樣是我的 「伯樂」啊!
在大學時就計畫未來要當教授,因此立志出國讀研究所,拿博士學位。會有這種志向,有相當程度也是受到未來夫婿和生的影響;看到他當助教都可以當得如此春風化雨,如此影響學生生命,不知不覺心嚮往之。大學四年級當我準備申請學校時,恰好音樂家李抱忱教授來台大演講,得知他曾在俄亥俄州的歐柏林大學(OberlinCollege)進修過。雖說理工是我的專業,音樂卻是我的愛好。參加合唱團多年,對李大師的作品如〈人生如蜜〉、〈聞 笛〉等,一點也不陌生。當時做了些功課,才發覺譜寫清唱劇〈長恨歌〉的音樂家黃自大師亦是這所大學的校友, 該校的音樂學院相當優秀。因著單單嚮往去上大師的母校, 就這樣遞交申請,也順利進入。可見我這化工系的女生骨子裡是多麼浪漫了。在歐柏林的兩年,飽享不少音樂盛宴,包括這一生看到的第一齣歌劇─霍夫曼的《船歌》。
不過留學生涯可不只是唱歌、演劇而已。在享受了如電影《真善美》那般在青山綠水間〈仙樂飄飄處處聞〉的同時,也深刻吟哦過黃自大師《長恨歌》組曲中〈夜雨聞 鈴斷腸聲〉那淒涼哀婉的場景!
歐柏林大學並沒有工學院,也沒有博士班,但是有很好的化學碩士班。教授的陣容非常強,多來自如康乃爾、 哈佛、劍橋等英美著名大學,對學生的要求和期望相對也高。他們以校為家,對每個學生都非常了解,晚上常常留在系裡輔導有需要幫助的學生。
記得一次量子力學(Quantum Mechanics)考試太粗心,犯了一些不該犯的錯誤,即便成績不比別人差, 教授還是在考試卷上寫下:「怎麼回事? 這樣的表現我 不能接受。(What’s the matter with you? This is not acceptable!)」我自知理虧,特地去向教授致歉,他毫不客氣、疾言厲色地訓誡了我一番。我知道他是愛之深責之切,滿臉通紅地乖乖俯首受教。有這樣的嚴師,我自此再也不敢掉以輕心。對於細節、數據、實驗結果,也是小心 再小心、謹慎又謹慎,這位嚴厲的「伯樂」,竟為我日後的專業生涯打進了一支穩固的樁柱!誰又能料想到,數十年後我退休時,竟做到全球聞名的Allergan 集團全球品管副總裁。
摘自:《千里馬,你在哪裡?》
走進和生與秀瑛的生命故事→ https://reurl.cc/oL8bMD